薄命毒妇志异

不怎么看这边,wb与lof同名

白珩总如雷如电如风火,捎有星槎祛不净的机油燃炉的烈味,风尘仆仆地来了。她一如既往揽下应星的肩往怀里抱,过程里应星被她怀里藏的物什磕到腰,咿呀哀叫后支吾地问又带了些什么?白珩笑得甜,却掖起大氅,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你近些日来还好?分别的十载白驹过隙是如逝东水的不复返,涤荡来去在应星的面上多洗了几道痕,耳鬓的发飘白,再是长不出点墨似的蓝,如今端看打量,已是槁木堪折般屡经风霜的一张脸。应星下意识去拨耳边的发,抬手时才顿,想如今竟也要状似轻松地勾下几缕褪白的发,掩耳盗铃般去遮眼尾横陈的纹,颇有些啼笑皆非。他还是放下手,说一切都好。白珩的眼弯了,狐耳不经意地后撇,又在解下伴手礼的系绳时软弹地蓬起,兴致重振,她双手递去一枚方正的扁盒,叫应星开开来看。白珩常年游走各系以记录旅程见闻,能够借公务之余来往罗浮的空隙里总会带些伴手礼,多是饰品或吃食。然而当下卧在软缎里的一支支药剂色彩各异,透出诡谲的单色生着熠熠的薄光,角落嵌金的标注写有“返璞归真”四字,噱头般张扬。白珩说,这是途径塔拉萨时在深巷里的祠堂买的,割有晴柔胸腹的血肉提炼数月,沉淀的物渣由温火烧作精华,佐以当地流传个大概却鲜为人详知的偏方药材煲制:器兽的爪浸有三更的露,鲛人的血溶有瞎眼神婆的泪,精怪惯会撒谎的断舌缝有枝桠秋收的蓝色硕果……数年来仅此一副药。白珩在星际如浮槎般飞行百年,从来都带不回那象征着生的礼物,死在她掌心里的枯如屑的奇花与干瘪的兽尸数以万计。她本想如他少时那般捧起应星的脸,想起那些或惨死或正寝的兽物,与应星的脸贴合,风滚草般在脑海里骨碌碌地转,又讪讪地收回了手。应星十年前还未白头得彻底,在白珩的记忆里,她拥抱他时胳膊还量不尽这副宽厚的肩;十年后她再次揽来,小臂却已堪堪丈量得出男人的肩宽。他好像瘪了血肉的空囊,挤在狐女如母的暖怀里被焐得发烫。白珩得见应星的次数较之云五他人要更少,每次见他每次都要再长大些,大着大着,又似乎长得瘦了,肌肉萎缩、皮肉松懈,脊背挺得是如初的坚韧,却总要瘦些,如松如杆,直愣愣杵着,哪天风来或许就要被拦腰截断。应星看她莫名怅然的眼,在字眼里推算出其功效用途,说白了也是保健药品,像丹鼎司那群混吃等死的闲职惯会琢磨的,将药效夸大其词,天花乱坠地捧,要价虚高、一无是处。他说好吧,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,托你的福,想来此后我要好过一些。没是戳破狐女糊涂一时的轻信,如看从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,风吹日晒失了活性,即刻就要吞吃入腹以获共生共存。但又想她或许也在揣着明白装糊涂,总要有些慰藉来说服自己去接纳一个短生种如猫狗短逝的年岁。应星喝尽一支,在仰头时拿余光看见白珩的眼,月牙似的弯起,幽蓝的水液咕嘟咕嘟地下灌,那对眼就在这汩汩的流动里颤巍巍地摇,像话本里摄人心魄的妖。


喝过后有什么奇效?景元坐不端,把亭岸上垫屁股的蒲团揉在怀里抱,去扰倚在美人靠上小憩的应星。亭下有波、丘上红日,端是副潋滟晴方好的景,肥鲤咬水而浮时听得见细微的、水泡乍破的戢戢声。这样的景本该清净些,应星听不惯他呜呜咪咪的叫唤,抬脚去蹬蹬了个空,睁眼时看见人已经逼到面前,灿金的眼渡有昼白的光,笃定要好一番探究的念头昭彰天光之下,藏都藏不住。他拿指效仿响板,敲了段闷响的时调,半晌才说哪里有什么奇效,本就是自欺欺人。景元应是才从演武校场收拾来,身上一股被艳阳焦烧的味,布料贴身也滚烫,额上薄汗涔涔,头发打绺,被少年捋得乱翘。他听后若有所思,冷不防直呼起应星的名,说我替你带了酒,你也尝尝。应星的瞌睡这时才醒透,笑他孝敬老子一般,你才满仙舟人的喝酒令限,给你几个子,去巷口阿娘的铺头买瓶浮羊奶再同我对碰罢。他说完才留意到景元的身量又拔高了些,扶在栏上罩下来的阴翳将他裹得严实,眼可蔽天,从上往下落,也是结实又厚沉的一记视线。岁月经渡如横舟摆过一泾鸿沟,应星干巴巴地想,看来当他趋于老垂,景元或将出人头地。少年直起身笑而不语,应星才松口问,带的什么酒?变戏法般,景元从座下捞出坛才削过封泥的酒,涂漆上覆有苔皮,利器挫断的木根还系在坛口。景元说,从他爹后宅的老樟下挖出来的,埋得几尺深,途中还挖来副小犬骨肉黏连的尸身,尸首未明,还是断尾,想来是镇邪静酒的。应星猛地歪过身去干哕,胃里翻腾呕了段白,再看景元时已面带愠怒,说结果是偷拿你爹的酒,我不喝。景元露出副将将垂泪的表情,说你喝,否则叫爹发现,回去连腿都要给我打折。应星奇道,天底下酒类繁多,凭什么就要盯着这坛酒喝不可,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。景元睁圆眼,说自然是灵丹妙药才叫你喝的,这酒自我满月时埋起,到如今也有近两百年。他说,你喝一口其寿也延年,看你如今白发,定然履历颇丰,缺不了喝这口酒的胆。应星不解本地居民的风俗,听他口齿伶俐将话补完又是一阵头疼,给了台阶不得不下,捧着怀大的坛闷在口沿吨吨地喝。他的齿关不时碰到硬物,拿牙叼了,疑惑地抬起头,将物什吐在景元递来的手心里。一截白骨,不过尾指的长宽,叫酒酿泡得森森发白,在景元的掌心里躺得平稳,头尾有衔被敲断的骨节痕迹。少年轻呼,说原来在这,老一辈都说泡酒要镇压得住邪祟的骨头,应星,此乃好运啊。应星喉里发苦,余剩没咽的酒液溢出齿缝,舌尖抿有微涩的腥锈味,在味蕾上发了狂瘟般跳着。景元替他扶了坛,应星才借他起身后投来的一折光里看见坛内的大概,犬兽的头骨浮在发红晕黑的酒液里,摇时晃得出雪白的浮沫,拢在骨头边发出绵密地碎响。幼时神婆取了我的童血,剔了我的胎发,敲了我的乳齿……景元递去一绢绣有雀纹的帕,再说,连同这灌过符水、于天时地利人和诞出便夭折的小犬一同酿进这坛酒里,至今泡有七万二千余日,意指否极泰来,气血长盛不衰啊。他看应星煞白的脸,又瞧他捏紧的拳,卖乖又讨好地说,等下打我得轻些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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